尤詩秀受衛彩雲邀約來到一間壽司店。

這是一間味道正宗的日式壽司店，老板和廚師都是便是日本人。店的中心是對外開放的“廚房”（更像是吧臺），廚房外圍是一圈傳送帶，客人可以坐在那兒一邊等待吃回轉壽司，一邊看著人做壽司。店其實挺大，靠近店門的是供客人入座的桌椅，往深走是包間。沒必要去包間，尤詩秀坐在外側，不過位置比較偏。

坐了會她收到衛彩雲的新發來的消息：等等，我和男朋友有點事要處理，現在在門口，你坐在位置上等我一會。

尤詩秀看向門口，卻見衛彩雲親昵地挽著宋皓軒的胳膊走近壽司店——男朋友，是他？

宋皓軒沒有排斥她，反而很開心地笑著。他們一同往包間走。

太好了……本該這麽想才對。

他終於放下了她，開始尋找真正的幸福了，可是為什麽她心裏還有幾分苦澀？

放不下？

她可真是個壞女人，明明是自己一再拒絕，但當他真的離開了卻又戀戀不舍。

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到很多。比如她想，如果沒有那夢中人，她應該會喜歡上宋皓軒吧。她小時候可崇拜他了，七八歲的時候還跟他玩過拜堂游戲……

她不否認，她曾經對宋皓軒動過心，但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夢見過那人，她便覺得這是因為自己背叛了那人，她才被拒絕進入那個世界。於是她後悔了，她悔恨著，又一次與宋皓軒拉開了界限。

但他還是沒有回來。

為什麽你要出現呢？為什麽出現在我夢裏卻要打亂我的現實生活？

我到底是為什麽會喜歡上你？

她牽強苦笑。

可是如果沒有你的話，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。

讓如今的我來考慮這件事又有什麽意義？

衛彩雲送走宋皓軒之後來到尤詩秀面前，拉開桌子坐下：“久等了。”

“還好。”尤詩秀笑笑。

“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約你吧？”

因為皓軒，她想。

“不知道。”她答。

“我和宋皓軒在交往，你能看見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雖然皓軒喜歡過你，但他現在喜歡的是我——多虧你讓他對你死心了，現在我們過得很幸福。”她的話語帶著明顯的攻擊性。

尤詩秀不語。

“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對，這種有錢又多金，人品好還專情的人都不不要。”

她接著道：“我們交往兩星期啦。我還記得他那天喝了不少酒，但也不算酔啦……他的床上功夫真不錯，身材也好……嘖嘖，真是無可挑剔了。”

尤詩秀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專門在她面前說這般話——她怎麽能在外人面前談論這種事？

她的嫌惡透過皺眉來表現。

衛彩雲見狀，大笑了起來：“你還真是哈哈哈……哈哈哈你是深閨小姐嗎？裝什麽清高？就你這樣，到三十歲也得是老處女哈哈……不，說不定你的第一次已經送給那姓何的渣男了……”

旁人投來視線。

“我沒有！我們沒有……做過。”尤詩秀否認。

“怎麽？不做很清高？上個床而已，不是人之常情嗎？都二十一世紀了，清醒點吧！”

衛彩雲抹掉笑出的眼淚，又道：“你之前在微博投過稿對吧？投給了那誰誰？我記不得了，反正就是什麽聊齋一般的故事。”

尤詩秀羞紅了臉：“你！你知道？你黑了我的號？”那是她兩年前投的稿了，早就不知所蹤了，她能知道絕對不是因為在微博上偶然看見。

“誒？老古板什麽時候變聰明了？”其實她還真是偶然看見的，兩年前。

“你！”尤詩秀難得被人惹生氣。

“我告訴你啊，”她把手肘支在桌上，下巴抵著手心，用帶著幾分天真的表情看她，“很久以前我問過皓軒寶貝為什麽會喜歡上你，你知道他怎麽回答嗎？”她頓了很久，像是在等尤詩秀說話，但她什麽都沒說。

“他說：‘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在做一個夢，夢裏有桃花，有竹屋，還有一個女孩。’”

尤詩秀的整顆心被提了上來，她的眼睛睜得大大地。對面的衛彩雲欣賞著她驚愕的表情，更是神清氣爽。

“他說他雖然看不到那女孩的模樣，但他一直都覺得那個女孩是你。他也沒覺得那夢有什麽特別的，只是他白天在跟你玩，晚上又跑到夢中世界繼續和你一起玩罷了。他還一度覺得很有趣。”

“但是夢中的你很喜歡他，還親了他。在那之後他開始有了戀愛意識並喜歡上了你。自從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之後，他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了，所以他更肯定夢裏的人就是你。”

“不過他沒想到，你一點都不喜歡他。”

“‘夢就是夢，一點都不現實’——他是這麽對我說的。”

“……他從來沒跟我說過。”尤詩秀覺得心裏憋得慌。

不，他說過的，在他很小的時候——“秀秀，我們天天都在一起玩，你幹嘛還要跑到我夢裏？累不累呀！”

他還說：“下次我到你夢裏找你，你就不用跑來跑去啦。”

他說了很多，但她從來都沒放在心上，因為那時她沒還沒進入那個“夢”。

“少年懷春，怎麽好意思對思春對象袒露？”衛彩雲笑道，“不過他現在是我的了，你祝我們幸福吧——哭也沒用哦。當初是你不停甩他的，要點臉吧。”

中午，周潔站在宿舍樓下等待，很快就有學生用門卡開門，她跟在學生後面進門，上了四樓，敲開418的門。

“你是？”林心怡開的門。

熊巧依的聲音從裏面傳來：“不是阿耳啊？”也是，她哪裏需要敲門啊？

“我是一名心理醫生，”她拿出證照給她們看，“現在受警方所托調查莫耳的相關情況。”

林心怡沒看她仔細，只是看了下她的名字，便拉開門，道：“請進。”

熊巧依和安琪娜都下了床，圍了上來。

林心怡讓周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。

林心怡問：“請問阿耳怎麽了？她已經一天沒回來了。”其實是半天。

“沒什麽，只是她和一樁案子有關。”

“劉齊讓學長的那樁是嗎？阿耳就是另一個受害人？”熊巧玲問。

她們早有所耳聞，也早就懷疑莫耳就是在那個事件上受的傷。但她們也知道莫耳不願意提及，再怎麽好奇也裝作不知道。

“莫耳有提及過這件事？”

“沒有，我們自己猜的。”熊巧依答。

“一點點都沒有？”

“你問這個做什麽？”安琪娜戒備道。

周潔笑得溫和：“別擔心，我沒有惡意，只是來了解一下情況。”

“你們幹嘛不自己問她？”安琪娜問。

“因為她說自己記不得了？”

“怎麽會？”

“有可能的，再受到極大刺激的情況下。這就是為什麽需要我的理由。而我也需要更加深入了解她才能喚醒她的回憶。犯人至今還在逍遙法外，所以為了群眾的安全，警方依然對此投註大量時間和精力。我需要了解情況，希望你們如實告知。”連周潔都佩服自己扯淡的功夫。

“好，那你要問什麽？”林心怡問。

“她在那前後有什麽變化嗎？”周潔拿出紙筆，也取出錄音筆開始錄音。

“變化？好像沒有，”熊巧依道，“變漂亮了？”

林心怡用眼神鄙視她。

“她期間回家修養了一趟，挺久的，一個月多吧。”林心怡補充。

“性格上的變化有嗎？”

“變化有，不過是慢慢變的，開朗些了，也更親近人了……可能和案件沒什麽關系。”這麽想來莫耳的真值得人崇拜，發生那樣的事情還能一如平常，使得她們都忘記發生在她身上的慘劇了。

“她很能打？”

林心怡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：“那是我們第一次看見她做那種事。”

安琪娜擔心她說得不妥，便道：“她都是為了保護我！不然我已經死了！”

“好，別激動，我只是問問。”

“阿耳體育很好，聽老師說，她可能連男生的記錄都破了。”熊巧依道。

“噢？她看上去不怎麽強壯。”

“是啊，感覺偏文靜。”

“偏文靜？她不合群嗎？”

“沒有，雖然她好像比較喜歡獨來獨往，但是人很不錯的。”

“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其他朋友嗎？”

“應該有的……”林心怡道。

“她和我男朋友是朋友。”安琪娜道。

“我上次看到她和另一個男生走在一起。”熊巧依補充。

“男朋友？”

“應該不是。”熊巧依看他們好像也沒那麽親密。

“喜歡跟男生玩？那她平常有什麽男性化的舉動嗎？”

熊巧依搖頭：“比我女人多了。”

“好，”周潔站了起來，“你們還能提供什麽特別的信息嗎？”

三人搖頭：“沒有了。”

“好，那我先告辭了。”

“莫耳什麽時候回來？”安琪娜問。

周潔微笑：“很快。”

“她沒事嗎？”林心怡又問。

“管吃管住。我們只是稍微了解一下她罷了。”

“我們能去看她嗎？”熊巧依問。

“不行哦，警方辦案，秘密進行。”周潔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。

她突然想到：“能讓我看看她的桌子嗎？”

“那個。”林心怡指給她看。

周潔走過去：“這個？”

“是。”

她擡頭看：“她不弄床簾？”

“是，怎麽了？”

“沒什麽，只是你們宿舍只有她沒弄，有些好奇而已。”

周潔看著幹凈的桌面和整齊的書櫃，書架上多數是心理學學術書和各種小說，她道：“你們學心理學的？”雖然她早就知道了。

“是。”

她的指尖落在一本《24重人格》上——

可惜這種偶然不能被當作證據。

無法從舍友們身上看到“現象”的周潔帶著毫無用處的記錄，離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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